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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1章 心理診療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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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好多了,他能聽見自己的聲音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,總像是有回聲似的,每說一句都膽戰心驚。

“告訴我,你現在在做什麽?”格林醫生微笑著問。

“我在破案。”

答案脫口而出,沈天青旋即解釋,“我是說,我要查出十年前我姐姐死亡的真相,把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。”

格林醫生好像並不驚訝,她點點頭,“那麽,你已經找到了嗎?

“現在還沒有,但是我一定會找到的。”

沈天青急著說,“只要把一切都查清楚,我的心病也就徹底好了!”

此時,格林醫生側過臉,仿佛嘆了一口氣,“你以為真相是良藥,可是你確定你敢面對那個真相嗎?比如,你姐姐到底是怎麽死的?是誰害死了她?"

一瞬間,好像有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胸口,沈天青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。

格林醫生向前探過身來,白凈的臉上,投下一片陰影,“沈,其實你心裏明明有答案,對吧?只是你故意把它忘記了。只有把那個答案說出來,才是你解脫的第一步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!”

沈天青感到胸腔幾乎爆裂,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心口燒他,讓他想發怒,“為什麽你們一直逼我?”

“因為我要讓你面對你心底最恐懼的秘密……”格林醫生說著,一只手輕輕按在沈天青的胸口。

這一下碰觸,在他身上卻像是有千斤重,幾乎要把他直接推入無底深淵。

沈天青一陣恍神,驀然感到病床驟然塌陷,生出一個無底洞

而自己正沈甸甸地向下墜去,剛才周圍出現的病房景象急速在視野裏褪色,直至退回一片白色的光暈。

“救我!”

他驚恐地大叫著向上伸出手去,好在立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,用力把他拉了回去。

迎著那層柔光,他看清眼前浮現出的,不再是格林醫生的臉,而是他的姐姐沈思月。

幻覺。

他這樣告訴自己,閉上眼睛,再睜開。

還是沈思月,穿著那件她最喜歡的淺粉色條紋襯衫,寧靜的溫柔的臉龐,好像月色一樣皎潔。

“你是假的!我姐姐她已經死了!”

沈天青咬著牙說。

沈思月的眼神,旋即流露出哀傷,“天青,你說我已經死了?那你現在為什麽又會看見我呢?”

胸口又是一陣疼痛,沈天青後退了兩步。

十年了,他夢見過沈思月無數次,唯有這次,她能開口說話,就像是真正活了過來。

“我不知道,姐。”

沈天青回答,他低著頭不太敢看她,但說了半句就忍不住淚眼婆娑,“要麽是你的鬼魂回來了,要麽就是我瘋了吧!”

沈思月迷惑不解,“你怎麽會瘋?是因為我死了,還是因為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,周圍忽然陷入一片寂靜。

沈天青感到,雙耳像是被突然強行塞入一管漿糊,什麽都聽不見了。

他好像一個孤獨的觀眾,獨自觀看這場詭異的啞劇表演。

眼前的沈思月,嘴巴一開一合,明顯還在說著什麽。

他緊盯著她的口型,一點一點艱難地讀出那句話,她在不斷重覆:“我、原、諒、你、了……”

那一刻,沈天青感到萬箭穿心。

他想大叫,想撲上去緊緊抓住沈思月的雙手。

但是他做不到了不管怎麽拼命往前移動,沈思月永遠飄忽在眼前,像一個看得見卻摸不著的幻影。

這個幻影的顏色逐漸褪去,逐漸變得蒼白、暗淡。

繼而幻影中的沈思月不再說話了。

她擡起細弱的手臂,一粒粒解開了自己襯衫的衣扣,視線卻依然註視著沈天青。

少女雪白而柔嫩的身體,漸漸從衣服下剝離,那美麗虛幻的剪影,讓沈天青痛苦地捂住雙眼。

然而,透過自己的指縫,他還是看見了接下來發生的故事。

眼前的幻影,不再是沈思月一個人的獨角戲,畫面裏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。

他赤果著上身,因為太過瘦弱,脊背上的骨頭,清晰地凸出來,好像有什麽野蠻的東西正蠢蠢欲動。

少年緊緊抱住了沈思月,然後他開始吻她,姿態笨拙,但卻非常熱烈。

那串親吻,在沈思月的臉上、嘴唇上、修長的脖頸上都留下一朵朵陰影。

沈思月仰起頭,她臉上流露出一種恐懼,甚至是哀求的神情。

少年並未察覺,他沈醉在自己沖動的熱情裏,將沈思月按倒在地上。

沈天青的瞳孔驚恐地放大,隨即徹底緊閉。

他不能再看下去了,祈禱自己,趕緊從這場混亂不堪的噩夢當中醒來。

卻在視線陷入黑暗之時,忽然恢覆了聽覺:他好像聽見什麽東西在碎裂,聽見小聲地哭泣。

還聽見一句話,少年的聲音,“姐,你能原諒我嗎?”

“姐”,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用那種口吻那樣稱呼沈思月。

沈天青感到一陣巨大的眩暈襲來,不管身在何處,他都只能仰面向後倒去。

在失去知覺之前,他確定,自己記起了一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東西。

正是那些糟爛的東西,把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。

即便一輩子贖罪,他也不可能原諒自己。

……

方小舟坐在觀察室裏,這裏的一切都是純白色的,看久了有點腦子發暈。

眼前的玻璃窗內,沈天青正在接受強效催眠治療。

沈西來說,整個醫療團隊,都由他從國外高薪聘請而來,這是能給兒子治病的最佳方法。

心理疾病的相關知識,方小舟了解得並不算多。

在警校時,學過的犯罪心理學,已經是他對心理學的全部了解。

至於催眠療法,他將信將疑。

一半是因為這處“心理診療室”並沒有專業的醫療許可,只能算作是一個商戶,顯然沒有經過正規驗證;

另一半,則是因為沈天青痛苦的表現,讓方小舟有點擔心。

半個多小時的催眠過程裏,沈天青時而哭喊,時而大叫,看起來受盡煎熬。

反觀沈西來,卻氣定神閑,在玻璃這側靜觀這一切。

倒是方小舟如坐針氈,腦海裏翻來覆去地想,這算不算虐待?

治療終於告一段落,沈天青沈沈入睡。

沈西來示意秘書上茶,“方組長,想必現在你對天青的情況,也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了,希望能對你們破案有所幫助。”

方小舟幹咳了兩聲,“我想問,接受這個催眠治療,是沈公子本人願意的嗎?今天上午,我在西城花園的案發現場見到了沈公子,當時他看起來一切正常,完全不像會發瘋的樣子。”

“他這個病的可恨之處就在於可以偽裝。”沈西來嘆了口氣。

“之前我送他出國,安排他在英國的治療室裏,住了好長一段時間。後來出院了,但是病根一直還在。最近我發現他情緒越來越不穩定,隨時都可能會發瘋。”

觀察室的門推開了。

剛才給沈天青進行治療的女醫生走進來,輕聲向沈西來問好。

她是個標準的東方美人,一頭黑色長發,身姿窈窕,胸前的名牌上寫著:高級催眠師林素子。

“剛才我好像聽見沈公子叫你格林醫生?”方小舟忍不住問。

林素子抿嘴一笑,“病人在催眠過程中,會把自己周圍的人和事物,都拉進他自己的情境之中,所以他看到的我,並不是真正的我,而是把我看成了別人。”

“就在剛剛,他也不僅把我當成了格林醫生,還把我當成了另一個重要的人。”

說到這裏,她把目光投向沈西來,“就是沈總失蹤的女兒,沈思月。”

沈西來用一只手捂住了額頭,“看來我猜得沒錯,天青跟思月的死有關……”

方小舟冷眼旁觀。

他有些看不透現在沈西來耍的是什麽把戲。

十年前,他對女兒的離奇消失不予理會。

十年後,女兒的屍體被發現,他又立刻主動把殺人的嫌疑,引向自己的兒子。

這個野心勃勃的彭城首富,難道當真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?

眼下的調查剛開始進行,如果一直被他牽著鼻子查下去,那恐怕沈天青真的要成為頭號嫌疑人了。

“方組長,你要查我兒子,我是願意配合的,只是他現在情況很不好,懇請你同意他留在這裏治療一段時間,如果你們要取證,過段時間再來……”沈西來主動說。

方小舟還未開口回答,忽然感到手機一震,是白朗發來的消息。

這家夥就像是在自己背後安裝了一雙眼睛,接連發過來兩條。

第一條說:“別相信沈西來。”

第二條問,“你知道沈天青現在在哪裏嗎?”

其實方小舟身後的眼睛,並不是白朗,而是來自於張白的“關系網”。

自從他把那些流落彭城街頭的“小兄弟們”,團結在一起,他獲取消息的速度就越來越快。

正當白朗和十三仙相對枯坐,糾結於沈天青怎麽遲遲不露面的時候,張白已經收到信息:

沈天青出現在一家名叫“素子心理咨詢”的診療室,而且還是被人擡上去的!

這讓他大驚失色,慌忙向十三仙匯報。

“你還專門安排了人跟蹤沈天青?”

白朗皮笑肉不笑,“那有沒有專門的人跟蹤我啊?”

張白連連搖頭。

其實哪有專人跟蹤,不過是他把幾個近來跟仙姑一起查過案的人,都納入到觀察網內。

只要有人看見他們比較奇怪的行蹤,就會反饋給他,他再酌情跟十三仙商量。

沈天青是最近的重點關註對象。

“別管有沒有人跟蹤你,現在的關鍵是,這個‘素子心理咨詢’問題很大。”

十三仙瞥了白朗一眼,“之前有幾個在我這裏算過卦的客人曾經提到,這個咨詢室,打著心理疏導的旗號,實際上,采取的行為卻很極端。”

“他們提供的服務有戒除網癮、強效催眠等等,往往會把客人搞得神志不清。沈天青怎麽會去那種地方?他一定是被逼的!”

白朗不置可否。

從今天上午跟沈天青的會面來看,他情緒還算穩定,而且顯然有意要約十三仙見面。

在這種情況下,的確不太可能主動去進行什麽心理疏導。

再加上他又是被“擡”進去的,這裏就多了一層強制的意味。

可是沈天青也親口承認過,他患有躁郁癥,會不會是今天晚上忽然病發,所以不得不送去治療室?

“我那個兄弟看見的時候覺得蹊蹺,就在心理治療室樓下假裝乞討。他看見沈公子被送進去不長時間,又有一個人來了。這人心善,給了我兄弟一把零錢。”

張白小心翼翼地說,“只是他掏錢的時候,我兄弟看見,他的警徽露了出來……”

“是方小舟。”白朗喃喃。

方小舟說過,今晚要跟沈西來見面,看來會面地點就在心理治療室。

一切盡在沈西來的掌握之中。

他特意月方小舟來這種地方,唯一的可能,就是極力展現沈天青病情的嚴重。

顯然,還是想進一步把沈思月的死亡,轉移到沈天青身上。

十三仙註視著白朗,“你現在打算怎麽辦?”

白朗下意識地反問,“什麽怎麽辦?如果方小舟在場,那我能確保沈天青是安全的。”

“我是問你,方小舟組長是站在你那邊的人嗎?”十三仙直截了當地問。

“過去我以為你們倆是夫唱婦隨,可是現在看來,你對他並不夠了解。”

“他是我上級,我對他是服從。”

白朗回答,掏出手機,“不過我可以問問他,看沈西來有沒有什麽新動作?”

方小舟簡短地回覆了信息,他認為這些情況還沒必要對白朗隱瞞。

沈西來出門去接電話,此時,觀察室裏只剩下方小舟和那名催眠師林素子。

兩人都把視線投向玻璃窗內,觀察著沈睡中的沈天青。

他睡得並不安穩,時不時還會手腳抽動。

“看起來就像個孩子,是吧?”

林素子說,“給他催眠的時候,他那樣無助地發出哭聲,就像小朋友一樣可愛。”

把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,逼得像個孩子一樣地哭,這根本不是可愛,是可怕才對。

方小舟一面想一面問,“林醫生,你給沈天青治療有幾年了?”

“我不是他一直以來的主治醫師。”

林素子回答,“其實這是我第一次,對他進行深度強效催眠,看診都只是憑借之前醫生的文字報告。他在英國那幾年,一直由一位資深的心理醫師負責,他非常信任她,除她之外,其他醫生都不願意面見。”

“就是他剛剛叫出來的格林醫生?”

方小舟恍然大悟,“你對那位醫生有了解嗎?”

林素子點頭,“那位醫師在業界內很有名望,只可惜英年早逝。沈公子是她經手的最後一位病人,很可惜,也是她唯一一名沒能根治的病患。”

“我本人也在倫敦生活過一段時間,還曾經去拜會過格林醫生,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,但我們在針對病人的治療手法上,存在一些分歧,所以也只有那一面之緣。”

“既然你現在接手了格林醫生的患者,那你會沿用她的治療手法嗎?”

方小舟問,“畢竟可能沈天青會更適應之前的方案……”

“當然不行!”

林素子斬釘截鐵地打斷,“正式因為格林醫生在治療過程中太過保守,導致過度保護患者情緒,才不能徹底治愈沈公子。”

“現在我采取的深度強效催眠法,是我獨創的治療手法,在患者的幻覺之中,能直擊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,讓他在崩潰之中,啟動思維的自我修覆程序,也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,重新把精神拉回正軌。”

“你是指以毒攻毒?”

方小舟明白了她的意思,“所以剛才沈天青才會那麽痛苦?”

“這還只是第一次。”

林素子眼神炙熱,“我確定他看到了一些東西,但是他還不能說出口。等到他能坦白地說出來,不僅你們能得到想要的真相,他的心病也就永遠好了。”

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,但不能排除更壞的可能。

方小舟暗想:人們常說,遺忘是治愈一切的良藥。

但在林素子看來,不僅不能遺忘,甚至還要被迫記起那些痛苦跟恐怖的東西,甚至一切秘密都被扒得精光。

萬一沈天青根本承受不住,徹底瘋了,那怎麽辦?

這根本無異於變相地害人。

方小舟還想問一句,“接受這樣的催眠治療,有沒有經過沈天青本人的同意?”

然而,還未等他問出口,林素子就轉過頭來看向方小舟,“你是執法者,你一定明白在審問犯人時的那種感覺吧?那種一點點接近謎底的快感?”

方小舟倒吸了一口涼氣,“在你眼中,病人就是犯人?”

“本質上差不多。”

林素子莞爾一笑,“畢竟我們心底最黑暗的東西,往往都是贖不清的罪孽。”

……

從三流廣場打車到素子心理咨詢室,大概有二十分鐘的時間。

白朗默不作聲,在腦子裏把等下可能會發生的種種情況統統過了一遍。

方小舟願意把現在的情況告訴給他,這起碼不是壞事,說明關鍵時刻,方小舟還是願意對他伸出援手的。

但沈天青的情況就不好說了。

方小舟說他剛剛接受了“催眠治療”,目前沈睡不醒。

白朗就在心裏打鼓。

雖說虎毒不食子,但沈西來可不是普通人,萬一他借機對兒子做了一些什麽手腳,難保不會讓他永遠這麽沈睡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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